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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贴子最后由蓝风筝在 2011/03/24 01:17am 第 7 次编辑] 接“我的青少年时代(上)”: http://www.calgarychinese.ca/bbs/cgi-bin/topic.cgi?forum=26&topic=78&show=0 我的青少年时代(六):苦难的降临 作者:蓝风筝 版权所有 2011年3月6日 文章写到一半撂在一边,转眼就是两年, 今天才抽出时间重新开始接续。 再回到学校大院里的生活。 那时候我还小,有些东西在脑子里懵里懵懂的,于是几天前又打电话问父亲。父亲告诉我从王老虎回陈长老家是68年11月,主要是小学老师调回本村工作,但父亲调往赵楼高中。当时陈长不缺教师,而赵楼需要,结果母亲就被调到赵楼小学。70年母亲又和父亲一起回到陈长。于是,当时的情况是:父亲在高中,母亲在小学, 我们一家就住在父亲学校的大院里。 母亲那次大病以后没有康复,她的病被诊断为血栓闭塞性静脉炎,在那个年代是不治之症,而且疼痛起来都会昏迷。医生建议母亲截肢,母亲不同意,所以一直是忍着疼痛生活。 参见: 1、向所有救死扶伤的医生们致敬(一): http://www.calgarychinese.ca/bbs/cgi-bin/topic.cgi?forum=26&topic=38&show=0 2、向所有救死扶伤的医生们致敬(二): http://www.calgarychinese.ca/bbs/cgi-bin/topic.cgi?forum=26&topic=39&show=40 很快到了73年,那个年代反潮流运动席卷全国, 父亲的学校也受冲击, 父亲也因为一个冤案受到处分(后来平反)。 73年河南发生了震惊全国的“马振扶中学事件”。 河南马振扶中学有一个15岁的女学生张玉勤,她在一次英语考试中写道:“我是中国人,何必学外文,不会ABC,也当接班人…”,写完后把考卷揉成一团放进口袋里。监考老师发现后让张玉勤交出考卷并交给班主任老师, 班主任在教师会议上交给了校长,于是校长严肃批评了张玉勤。之后,张玉勤跳河自杀。 这件事惊动了中央。1974年1月19日,江青派迟群、谢静宜调查此事。1974年1月31日,中央下发了“现场调查报告”的文件,把这件事称为“修正主义教育路线进行复辟”的典型,并严肃处理这一修正主义教育路线进行复辟的严重恶果。 河南马振扶中学校长、班主任以及监考老师全部被捕。 14天以后父亲的学校也发生类似情况。 也是一个女学生,同样是考英文。这个女学生成绩很差, 英文不好, 而在考试的时候监考老师就坐在她旁边。考试之后,这个女学生就假装被老师逼疯了。于是她的哥哥到学校试图打监考老师。父亲阻止了这场暴力事件。这个女学生的哥哥打老师不成, 于是告到县委。 因为马振扶中学事件刚发生, 中央有文件,所以县委就把父亲学校发生的事件定为“执行资产阶级教育路线”,并派人把文件送到学校。 出乎县委意料,文件一到学校就遭到全体老师一致反对。那个女学生的哥哥一直上告。老师们也都不服。事情就一点点扩大, 折腾了两年。最后老师们抵挡不住上面的压力,父亲和几个有关老师都受到处分。 父亲受到的是党内警告处分。 另外,71年时父亲担心教师下放, 就在学校大院对面的村庄买过一个农房, 因为不是自己村庄,于是74年卖掉后又到陈长村造了新的土瓦房。房子卖掉时是按当时的市场价卖的, 比买的时候高出500元人民币,因此父亲也被定罪,被罚款500元。因为造房子也一样花钱, 父亲并没有从中赚钱,所以家里也没有节余的钱。 75年秋天父亲停止工作, 回到陈长村自己家新建的土瓦房里。学校大院里的生活就这样结束了,这一年我开始上初中。 那个时候罚款500元能够要人的命, 母亲怕父亲想不开,就偷偷地盯着父亲。只到东家借西家凑,凑够500元交给政府。 后来父亲的恩师送来150元钱,真是雪中送炭,解了家里燃眉之急。 父亲的冤案一直到80年才彻底平反,500元钱也如数退还父亲,但罚款背债的5年中我们一家人是从苦难中度过的。 土瓦房的墙是泥做的,房子底部有几层砖,门框周围也有一些砖。我记得那一年我和哥哥弟弟跟父亲一起用泥土建自己家的围墙,还种上树。其中印象最深的是那棵梧桐树,是棵树干很直,叶子很大很大的梧桐树。 我们的房子建在村子边上一片杨树林中, 当时只有几户人家。半年以后父亲收到调令,被发配到城北离家几十公里的学校。 我们那里交通不方便, 父亲骑自行车去学校, 半个月回家一趟。 父亲的那辆自行车是家里唯一的奢侈品。家里没有收音机,没有手表和闹钟,时间是靠看太阳和听远处学校里传来的“当当”的钟声。 哥哥跟着父亲转学走了, 留下我和两个弟弟,那以后我一直生活在恐惧之中。 首先是最小的弟弟还很小,我就充当了小保姆的角色, 又看孩子又做饭, 还要捡柴。尤其是父亲不在家,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总听到“沙沙”的声音就很害怕,再加上母亲常常病倒, 我更加提心吊胆。 住在农村是用的土灶,烧火要一边添柴加煤一边拉风箱。因为我们是非农业户口, 也就是吃国家粮的, 所以没有自留地,也就没有庄稼, 没有庄稼也就就没有引火柴。烧煤是需要引火柴的, 父母的工资要还债,我们没有富余的钱买引火柴。没办法,我就割草、捡柴、捡树叶。家里还养了小兔子, 兔毛长了剪掉可以卖一点点钱。春天还到树上找蝉壳,是入中药的, 也可以卖到采购站挣几毛钱。 母亲还养了几只鸡, 鸡长大后可以下蛋, 母亲把鸡蛋腌起来, 母亲腌的咸鸡蛋很好吃。住在村上家里有老鼠,我们养了一只黄色的花猫,很可爱的一只猫,后来被邻居家的老鼠药毒死, 那以后再也没有养过猫。 最困难的是冬天。鲁西南大平原的冬天光秃秃的,一望无际,而且十分贫瘠,根本捡不到柴。有很多老人家也捡柴, 把很小的树枝和树叶也都捡光了。实在想不出法子来,我就孤零零一人走到很远很远的林场附近挖树根, 晒干以后当引火柴。有时候到田地里用小铁铲砸泥巴, 可以找出庄稼剩下的根, 晒干也可以当引火柴。有一次还把手指头砸伤了, 没有告诉母亲。我那个受伤的手指很多年以后都是有点变型的。 我长大以后印象很深的就是捡柴, 直到上大学时看到树下满地的树枝和树叶我心里都觉得格外亲切,想想如果小时候能见到那么多树枝和树叶该多好。每当回忆起来,我的眼泪都会流出来。 住在村上都是到水井里打水吃。 北方的水井和南方不一样,打水是用一根带钩子的绳子把水桶钩住, 然后放到井里, 来回摇几下, 手猛然往一侧一拉, 就把水桶巧妙地灌满水, 再把水桶从水井里拉上来。如果技术不好或者失误,水桶就掉进水井里, 然后就得到处找人把水桶打捞上来。 我的家离水井挺远的。 父亲每次回家就把水缸灌满。父亲走后,我们即使很节省, 水缸里的水也坚持不了几天, 然后母亲就去挑水。挑水就象电影里看到的一样,一条扁担两只桶。我也试着去挑水, 可我很瘦弱, 只挑半桶水就累得气喘吁吁走不动了。 我虽然年纪小,那时候在家里就像小大人一样了,什么都要帮母亲做。 记得有一年小学老师开始一天上四班, 于是母亲早晨去学校,上午去学校,下午去学校,晚上还要去学校备课。大弟弟白天去学校上学,晚上就和我一起看着小弟弟。 有一天晚上,两个弟弟都睡着了,到了很晚母亲还没有回家。我不知道出什么事情了, 就把两个弟弟锁在屋子里, 自己一个人拿了一根棍子去学校接母亲。到学校后看到其他老师都走了,剩下母亲一人在学校很害怕的样子。原来村上刚刚死了两个老人家,他们的家就在母亲从学校到家来回走的路边上,而且母亲还常常看到他们在一起聊天。母亲正在犹豫着怎样绕道回家,看到我去接她就很高兴。那时候我觉得自己长大了。但等我真的长大以后,再回想起来就觉得自己很好笑。一个小女孩拿根棍子遇见坏人又能怎样。 小时候我比母亲胆子大。有一次哥哥回家过年放鞭炮把凉在外面的被子烧着了,母亲一紧张就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就迅速把被子拉到地上, 很快就用土埋上。被子烧一个大洞, 没有剧烈燃烧起来。 因为母亲很早就失去父母, 母亲也没有姐妹,只有一个哥哥在天津,也就没有人能帮她。家里就我一个女孩子, 所以只有我在家里帮母亲一起做饭。早晨小弟弟睡觉的时候我就左手拉风箱右手添火。有时候小弟弟突然醒来, 我就只好把他抱到厨房,一边哄他一边做饭。 我十二岁就会做馒头,做饼和包饺子,但不会炒菜。我们炒菜也很少,很多时候是吃咸菜。那个时候农村没有菜市场,几天一个集市,买的菜很快就吃完了。 小弟弟一点点长大。有一次母亲不在家,小弟弟和小朋友玩火把衣服袖子烧着了。弟弟穿的是连体棉衣,一旦燃烧起来会烧坏的。我看见弟弟的袖子冒烟,一把拉住弟弟到厨房,赶快就把弟弟连手和袖子一起按倒水缸里。过一会把弟弟的棉衣脱下来用土埋起来,感觉安全了才把衣服给弟弟穿上。弟弟的棉衣烧一个洞,但没有伤着弟弟。还好,我上初中已经学习了基本救火知识,让火源与氧气隔离。我用的是水缸里的水和院子里的土把氧气隔离的。 76年唐山地震我们那里也住防震棚。防震棚是在自己家院子外面的小树林里搭起来的很小的小棚子,只能放一张大床。晚上二姑姑和我们作伴。有一次姑姑刚到家,小弟弟就莫名其妙地大哭不止,很害怕的样子。我们找来医生给弟弟扎针后弟弟不哭了。第二天姑姑说爷爷家对门有老人过世,说是把鬼魂带到我们的防震棚了。人们都说大人看不见鬼,小孩能看见。后来我就问弟弟为什么哭,他说看到一个可怕的影子。从那以后我就开始相信鬼魂,也很害怕鬼。 后来母亲的病越来越严重, 而且常常就在夜里发作。看到母亲的腿剧烈的疼痛,疼得大汗珠往下流,我就赶紧准备热水,用热毛巾敷在母亲的腿上。有时候母亲会慢慢地好一些,但很多时候我的办法都不管用。我就眼睁睁看着母亲昏过去。接下来我就吓得大声哭喊,喊不应就赶快求邻居,找赤脚医生到家里来。医生就按母亲的一些穴位,甚至用针灸针扎。过一会母亲就会慢慢地醒来,醒来的时候头发和衣服全都湿透了。 再以后母亲就阶段性走不了路。 但母亲还是要去工作, 我们就用地排车拉着母亲到学校上课。那时候我一直都很怕很怕,很怕有一天失去母亲。回想到这里我就泪流满面。 母亲生病的时候我就一直守护着母亲,还要看着弟弟。但是有一次半夜里母亲病得很厉害,二叔和其他人就把母亲送到医院。我还要照看小弟弟,没有办法跟去。结果,二叔中间出去搞点吃的,母亲输液时没有人在身边就差一点出事情。以后遇到母亲生病,我就找人临时看着小弟弟,然后亲自跟着到医院看着母亲。最怕是漆黑的夜里下雨,泥泞的路上没有雨靴子没法走路,也没有办法拉车。 我一直都很爱母亲,唯恐母亲受伤害。有一次母亲生病躺在床上,我看到一条蛇往屋子里钻,我怕蛇会爬到母亲的床上,一时胆大我就抓住蛇的尾巴,使劲往外拉。拉不出蛇来,我就用一个绳子拉,一直拉,直到把蛇拉出来扔到小河里。后来我想起蛇来就害怕。再以后我听大人们说家里的房子都要有蛇的,没有蛇不好,而有蛇才是吉祥的。 尽管如此,我对蛇还是有些害怕。有一天夜里做梦,梦见了一条蛇,我就觉得有点不吉利。正好赶上父亲回家了,第二天我练习骑自行车。我想做梦就是做梦,没事的。想着想着,一个小虫子叮了我一下,我的一只手本能地去抓痒,结果没有抓牢车把,一下子栽倒沟里。自行车摔坏了,我的手和脚都扭伤了,脚踝脱了臼,半个月走不了路。那以后我就更怕蛇了。 其实最让我害怕的还是一个雷雨交加的晚上,一声炸雷,我们的房门四敞大开。母亲猛然惊醒从床上坐起,一害怕又倒下了。看两个弟弟都还睡着,我从床上爬起来就拿棍子。我每天都在门门口放一根棍子,随时可以拿到。然后我在屋子里搜索,我怕有坏人进来。床底下和水缸里我全部都找了,什么也没有。外面是雷雨,但我看到屋子里没有脚印。我当时想,如果有人进屋会有脚印的,可什么也没有呀。我记得很清楚,睡觉前是我把门闩好的,可门怎么会被雷声炸开呢?我问大弟弟是不是他开的门,他说没有。所以,我长大以后还一直带着这个困惑。 母亲带着疾病坚强地生活着。她除了把爱给我们,还要分出一些爱给她的学生。母亲爱护她的每一个学生。有些学生家长不重视教育让孩子停学,母亲就走访家长,劝说他们让孩子继续读书。有些小一点的学生衣服都穿不好,母亲除了教他们读书,生活上也帮他们。 母亲既要教书还要抚养我们。家里没有床单,母亲就学习纺花和织布,织出来的布我们称为粗布。那时候我们的床单都是母亲自己纺织出来的。 不仅如此,家里没有钱买缝纫机,我们一家六口人一年四季的衣服都是母亲一针一线缝出来的,还有鞋袜也都是母亲亲手为我们做的。几年以后母亲才买了一个缝纫机,现在成了永久的纪念。每当想起这些,我都会想起孟郊的《游子吟》: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看着母亲省吃俭用,我夏天就去捡麦穗。母亲说我捡来的麦穗省了家里10元钱。但到了第二年我到槐树上摘槐花做汤喝,手上扎一个刺。当时不知道,后来我的手发炎了,手背上都是水泡,接下来手上又出现红点点,手开始奇痒无比。小红点一点点蔓延,手碰到哪里哪里就开始长红点,开始痒。为了不让小红点继续蔓延,睡觉时母亲就把我的手捆上。后来就有一条红线沿着我的手臂内侧往上走。听人说红线走到腋下就没命了。母亲吓得背着我哭,并带着我到处看医生。终于找到一个中医,给我开了很苦很苦的汤药。家里没有糖,药喝下去我就不敢坐,站在那里吃口馒头,不让药吐出来。后来我的手治好了,整整花了10元钱。 那一次我不但没有帮上母亲的忙,花掉了10元钱,还让母亲惊吓劳心一大场。 唯一开心的是过年。过年父亲就回家了,还带来他的朋友,我和哥哥弟弟们叫善新叔叔。善新叔叔是父亲一生的好朋友。母亲告诉我,在我和哥哥很小的时候家里遇到困难,善新叔叔就来帮我们。 母亲要我们长大不能忘记善新叔叔,一定要报答善新叔叔。我那时候就想,等我长大后给善新叔叔织毛衣。 真正我长大后没有给善新叔叔织过毛衣,但每次回家乡总要给善新叔叔买些礼物,比毛衣更好的礼物。 几天前和父亲通电话,父亲说家里又有事情要善新叔帮忙张罗,父亲感叹一句说,这个叔叔是他真正一辈子的最好的好朋友。 我喜欢读书,可我没有读书的桌子和椅子,就用砖搭起小桌子,点不起煤油就点8分钱一斤的柴油,自己用铜钱和棉花线做了小油灯。除了爸爸的旧自行车,家里几乎什么也没有,真是一贫如洗。 家里如此之苦,以至于后来看“人到中年”电影时很多人感动地哭我却没有,因为我们家比电影中的故事还要苦很多。 尽管如此,我对自己的未来仍然编制着各种各样的梦。 最早的念头就是当作家,那时候我只知道我们山东的名人臧克家是大作家。只要是“家”就好。以后就想当画家。小时候我喜欢绘画,看见桌子画桌子,看见椅子画椅子。父亲说他的学生在县文化馆,我长大后可以跟他的学生去学习。在批林批孔年代我画过孔圣人,把圣人画得很难看,后来回想起来真觉得罪过。 我还喜欢过绿军装,想当兵,想当军官。因为爷爷会武术,是少林寺的拳法,所以我也想过去少林寺学武术。 小时候常听大人讲故事。说是有一个男人娶了一个媳妇,这个男人经常打他媳妇,但媳妇从不还手。后来这个男人得寸进尺,就打得更厉害。结果有一次,他的媳妇气急了,一手把他拎起来就扔到门外,原来他的媳妇有功夫。自此以后,这个男人就老实了。小时候听到这样的故事,我就很想学点功夫。 再以后我上初二时中国开始实行高考了,我就开始做当科学家的梦。父亲曾经说过“女儿长大可以留洋的”。我记住了这句话,一直带着出国的梦想,想当一个居里夫人一样的科学家。这个梦做了快20年,做到30多岁,但怎么也没有想到人到中年的我会成为一个商人。 上初二时我十三岁,那一年我按照农历虚岁年龄十五岁填表,提前加入共青团员,庄严宣誓后成为班上最早的共青团员。在那个年代,入团可是很骄傲的事情。我也骄傲过,自豪过。 我在学校读书的时间很少,我只上课听讲,在课堂上把作业做完,其余的时间都是回家看弟弟做饭。早自习和晚自习我都不去学校,这样我就可以帮助母亲做家务,这也是老师特批的。 中小学时我还停过学,停学的原因也是因为我小弟弟。小弟弟是在母亲得病那年出生的,所以先天不足。我就把小弟弟带到母亲的班上,母亲下课后可以照顾一下小弟弟。怕我拉下功课,母亲给我找来同学的作业,我就在家里补习。回到学校以后我的成绩仍然是第一名,这也让我的老师惊讶不止。一直到初中毕业我的成绩几乎都是满分,尤其是数学。记忆中有一次得98分我还哭了一场。 读初二和高一我又回到学校大院,这一次不是住在大院,而是到大院里读书。学校大院在村子的西边,而村上的家在村子的最北边,离得很远,我每次去学校都是一路小跑。 我高一时的成绩也是名列前茅,于是在高一快读完时老师建议我和其他几个成绩好的同学一起到县城参加了78年的高考。 那一年我14岁,是我记事以后第一次进县城。 高考前母亲生病带着小弟弟到父亲的学校住了半个多月,我和大弟弟在家。我们自己做饭自己照顾自己,我没有特别准备,就要开始参加高考了。 母亲回到家看到我身上给蚊子和小虫子咬得满身红疙瘩,很多地方都抓破了,母亲很心疼,就赶快买杀虫药。母亲回到家我心里就踏实多了。 高考前我先去了父亲当时工作的侯集高中,在那里我第一次见到电灯。电灯的开关是用小绳子拉的,一拉就打开,再一拉就关掉。我觉得好奇,就拉开再拉灭,再拉开再拉灭。我看到门外一个老师善意地看着我偷偷地笑,我也不好意思了。 父亲是用自行车把我带到他的学校的,骑几个小时,我坐在车上都觉得累。那一次也是我平生第一次见到柏油马路。 说是考试不如说是“试考”,老师想让我们几个成绩好的同学经历一下高考。结果, 78年的高考我的数学成绩在全校第一,包括当年的毕业生。 开始上高二了,父亲终于调动到离家十几公里的黄安高中,也就是当年的郓城县第六中学。母亲怕耽搁我读书,就让我转学到黄安高中。就这样,我有了八个月整功夫的学习时间。 黄安高中也没有电灯,但有一种很亮的汽灯。一个教室里有几个灯,教室里就亮亮的。 到了黄安高中,我的成绩一直是全校第一名。经过八个月的努力我正式参加高考了。 因为我数学成绩特别突出,高考前几个月我参加了县级、地区级和省级数学竞赛。 参加地区竞赛是坐长途车去荷泽考试的。那次坐车是我第一次坐发动机带动的车,在此之前我连拖拉机都没有坐过。我们住在二楼上,也是我第一次见到楼房。我当时还穿大棉袄和棉裤,我从楼里找不到出口。我看到门都一样的,就不知道怎样出去。我在楼里转了几圈,出了一身汗,最后才找到出口。 省里的竞赛是到济宁考试的。我第一次去济宁,我知道济宁有火车,但我没有看到,我只是远远地听到火车“呜--”的鸣笛,那样我就很满足了。 我上小学时赶上“知识越多越反动”的年代,大家都不用学习。到中学时是“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这都让我赶上了。也恰好我的数理化成绩格外优秀,我就一边做家务看弟弟一边读书,也没有影响我考大学。 但是,因为我没有太多自由的时间,所以我的语文基础很一般。一直到高中毕业,我也就读过两本小说:“雷锋的故事”和“西沙儿女”。 就这样,一个贫苦的教师的女儿,土里土气、瘦瘦小小的小女孩在艰苦的环境中长大了,那就是我,永远向往自由的蓝风筝。 我的青少年时代(七):父母严格的教育 作者:蓝风筝 版权所有 2010年2月26日 父母对我们姊妹几个的教育非常严格,他们也用自己的行动教育着我。 从小父母就教育我们要有礼貌,有爱心,诚实,正直,懂得感恩,信守诺言,勤奋努力,不浪费,不贪财。 青少年时期我总觉得父母太严格了,长大以后得益于父母的教育,才明白父母的苦心。我非常感激我的父母。 我的家乡是孔孟之乡,我小时候学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尊老爱幼有礼貌。孔孟之乡是礼仪之乡,对长辈的称呼非常复杂。爷爷、奶奶、大爷爷、大奶奶、姥爷、姥娘、姑爷爷、姑奶奶、舅姥爷、舅姥娘等称呼是绝对不能乱的,一定要称呼准确。到现在家乡还延续着这样的风俗习惯。我见到村上的老人非常尊敬他们,我们的辈份低,多数老人我都是叫奶奶爷爷的,他们也都喜欢我。一直到我大学毕业后回到家乡还有很多老人知道后会跟着我到家里,有些甚至跟到不熟悉的邻居家里,邻居还很好奇地问我怎么会有老人跟着我。 小时候听母亲讲述这样一个故事。在很多很多年以前,有一家人带着一家老少投奔在县城做官的亲人,没有想到亲人被贬官,他们被迫返乡。几天后,路途已经没有了吃的。当他们经过一个小村庄时,已经饿得走不动路,就向村上的人求救。旧时代小村庄上的人都很贫穷,看着大小十几口人大家也都帮不上大忙。村上有家人略微富裕,也十分善良。女主人看到这落难的一大家人,还有两个抱在怀里的小男孩,十分可怜,就先帮他们安顿下来,然后为他们准备了很多干粮。后来他们就赶路回家乡了。十五年以后,女主人早已经忘记了这件事情。有一天家里突然来了两个大小伙子,带着厚厚的礼物来报恩了。两小伙子的礼物中有两条特别大的鱼。母亲说那两条鱼非常大,我也想象不出来。这两个小伙子就是当年怀抱里的两个小男孩,而那个女主人就是我的姥姥(南方人成为外婆)。母亲告诉我,一定要像姥姥那样善良,看到有困难的人要尽自己的一份力量,自己的一点帮助可能会换来别人的幸福。我的母亲也是这样做的,虽然自己生活艰苦,但别人有困难时,母亲总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帮助比自己更困难的人。 父母是非常平凡而有爱心的人民教师,他们一直很关爱自己的学生。父母告诉我,他们的老师也曾经非常的关爱他们。我的父亲出身贫苦,两岁多时亲生母亲得病过世。父亲是跟他的奶奶也就是我的曾祖母长大的。曾祖母非常重视读书,家里再困难也让爷爷读书,以后又让父亲读书。父亲读书时年龄小而且品学兼优,所以父亲的老师都喜欢父亲。有一年父亲实在是没有钱读书了,就只好停学。父亲的老师不忍心让父亲中断学习,就资助父亲读书。这个老师就是父亲的恩师,也就是我的恩师爷爷。 在父亲蒙冤给父亲送150元钱的就是恩师爷爷,他把爱和温暖带给我们。父亲告诉我们,滴水之恩要涌泉相报。父亲就是这样做的。父亲不仅去报答他的恩师,同时把恩师给他的关爱再给自己的学生。 老师如父,这是父母从小教导我们的。在我们孔孟之乡,老师和父母同辈,老师就是老师,对老师一定要尊敬的… 有两件事情,让我对父母敬佩不已。 母亲在我的老家陈长村教书时,村上有一家人,因为上一代人的恩怨,他们对我的父母都很不友好,但他们的一对儿女后来都成了我母亲的学生。我的母亲对这两个孩子像对其他学生一样关爱。因为这两个学生还比较聪明,学习成绩也挺好,母亲也很喜欢他们,对他们非常照顾。他们的父母都感动了。这两个孩子长大后也都非常尊敬我的母亲。 父亲在中学里是学校领导,为人非常好,学校里的老师都很尊敬父亲。但因为那个年代很复杂,也有个别老师难为父亲。父亲从来不让我们小孩子知道这些事情,父亲只是教育我们尊敬长辈和自己的老师。 我曾经有一个老师,我像尊敬其他老师一样尊敬他。我在班里的学习成绩也很好。很多年以后我才知道这个老师对我父亲不好,但父亲从来不在我跟前提起。父亲的原则是尊敬自己的老师,即使这个老师对父亲不好,但与我们孩子无关,我还是要尊敬我的老师。 我长大以后开始懂事了,回想起来,我对父母十分敬爱。他们用自己的行动教育了我们。虽然我努力学习我的父母,也受到很多人尊敬,但我和我的父母相比,还是觉得惭愧,我不如我的父母。尽管父母也对我很满意,但我觉得自己的境界还是没有达到他们的境界。父母那一代人思想觉悟都很高的。 小时候我赶上了学雷锋和拾金不昧的年代。父母在这方面对我们的要求也很严。父母教育我们,不义之财不可取,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都不可以拿,路上捡来的东西不可以拿,天上掉下来东西也不可以拿。这些话影响了我一生。 从小父母教育我们不可以撒谎要诚实,而且要守时守信用。父亲告诉我们,做不到的事情不要说,说出来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如果朋友不让说的事情就不能随便说,一定要坚守诺言,为别人做点事情也不要记挂在心里。父亲这样说也是这样做的。 解放前我爷爷是地下党,父亲是儿童团长。爷爷做了一些地下工作,那是绝密的事情。父亲虽然年纪轻,但懂得需要保密的事情是不可以随便讲的。一直到解放后,父亲也没有对外说他儿童团时候的这些事情,连我母亲都不知道。我也是近些年才听父亲讲的。父亲在文革期间搞外调和整材料,父亲在他的权限内默默地帮助过很多人,救过几个人的生命。有些被父亲帮助的人一生都不知道父亲暗中保护过他们,父亲也从来没有去告诉他们。母亲过世前对我说我更像父亲,母亲还说我像老根上的人。老根是指我爷爷、爷爷的爷爷,也就是韩家祖先了。我过去也曾经问过自己:我到底像谁,谁给了我这个基因?我可以信守诺言忠于朋友,可以为朋友严守秘密。记得有网友开玩笑说蓝风筝钢嘴铜牙,灌辣椒水也灌不出来。终于我知道了,我更像我爷爷和父亲。 我们孔孟之乡有很多礼仪,在餐桌上吃饭都有讲究。 说起在餐桌上吃饭,我小时家里的餐桌真的算不上餐桌,就是很矮小的桌子,坐凳也是很矮小的。因为家境贫寒,多数时候是没有菜吃的,也就很少围在餐桌上吃饭。偶尔生活改善才会围在小矮桌子上吃饭。吃饭时不能讲话太多,不能用筷子敲桌子,吃菜时筷子不能超过盘子的中线,要吃自己一侧的,不能把手伸得太长。父母让我们养成好的习惯。 我的家乡很封建,宴席上女孩子是不能和男孩子在一个桌子上吃饭的,一直到现在都是分男宾和女宾。我大学毕业很多年后,偶尔有中学男同学到家里看望我,都是我的哥哥和弟弟陪着喝酒吃饭,我也就和母亲忙着做菜,没有坐下来和同学一起吃饭。 小时候记忆最深的是“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念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这首诗。父母教育我们要勤俭节约,不能浪费。住在学校大院里时,看到学生们扔掉的窝窝头和馒头,我们就捡起来送给农村养猪的人家。以后每当我坐火车时看到烈日炎炎下辛苦耕种的农民,心里就会产生怜悯之心。他们辛苦播种收获的粮食我们又如何忍心浪费呢。 父母经常给我们讲悬梁刺骨和萤火下读书的故事,以鼓励我们好好读书 …父亲还给我们讲“精忠报国”的故事,在我们幼小的心灵里播下爱国的种子。 “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父亲常常对我们说这句古语,这也成了我半个人生的座右铭。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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